清晨的諸羅火車站還籠罩著一點薄霧,圓環扶疏的樹木間傳來陣陣鳥囀。他拎著咖啡和三明治走出便利商店,瞇著眼睛看著從枝葉間透過的點點金光。

   在一口氣喝掉手上的咖啡之後,他隨手把咖啡杯扔進垃圾箱,抖了抖剛才買來的報紙。

   報紙斗大的標題寫著:「誇張!暢銷書人氣超夯,搶購人潮擁擠造成數人受傷」,上面付了一張混亂的現場照片,雖然有幾個警察站在一邊,不過看起來對數倍於警力的人群似乎無可奈何。

   他放下報紙,瞇著眼睛看著圓環的入口處,一台台計程車停在他身邊張望一會又開去,而他所等待的,是電視上看過的白色廂型車。在無聊的等待期間,他想起昨天交談的片段:

   「我記得你啊,對,你就坐我旁邊,就是桌上有洛杉磯新熊隊大合照的那個人嘛?」

   兩個原本不怎麼熟稔的人在畢業許久之後,因為「同學」身份而瞬間變得熱絡,這種感覺真的很奇妙。

   原本他還擔心會被當作是來攀關係的,因此提出「想去看看」的語氣有些戒慎恐懼。樂風倒是答應的爽快,還主動提出要開車到諸羅火車站來接他。

   白色的廂型車有些緩慢的駛近圓環,當這台車停在小木屋旁邊的時候,總有種弄錯了時代的不協調感,但是一旦它開進城市,那方正的彷彿磚塊的造型對照旁邊設計先進、車身流線的新銳房車,感覺又彷彿落伍了十年-還是與時代不相容。

   某種意味上來說是相當適合樂風開的車,近代人開近代車,相得益彰。他對著廂型車揮手,車子在他面前停了下來,樂風搖下車窗對他招手:「上車上車,你其實沒什麼變嘛,跟畢業的時候差不多啊。」

   「你也沒什麼變啊。」就像昨天才剛畢業一樣,他毫無芥蒂的坐上副座繫好安全帶,看了看四周:「新聞報這麼大,我還以為你會被認出來,然後馬上被包圍之類的。」

   「還好啦,很少人記得作者長什麼樣子。」「說得也是。」

   車子緩緩駛出圓環,在略顯老舊的市區穿梭,車子的冷氣嘎嘎作響,但是其實吹出來的風並不涼快。在一段沉默之後,樂風先打開話匣子:「怎麼會突然想來看?」

   「你上次賣的地方剛好在我公司附近,半夜兩點擠了一大堆人,讓我覺得很好奇……。」

   「你沒有買到?」

   「沒有啊,我早上九點要進公司,沒力氣跟那些年輕人排隊。」

   「靠,還沒三十就喊老,這樣對嗎?」

   「還沒三十就賣九千本,你也幹掉一堆大老作家了。」

   「沒什麼,他們很好。」

   「很好怎麼會賣輸你?」他靠著車窗眺望外面的街景,樂風雙手握著方向盤直視前方,淡淡的應了一句:「……銷售量就是神嗎?」

   從別人嘴裡聽見自己說過的話,讓他楞了一下。他轉頭看著樂風,這個暢銷作家的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那道弧線不帶電視上流露出來的靦腆,反而有著輕視世間一切似的銳利。

   「那是你賣得好才能說這句話。」「這句話如果有道理,那誰說不是都一樣?」

   「微薄如我,說這種話就叫做酸。」他聳聳肩,說出一般世間的評價:「數量決定音量,這是民主主義的基本啊。」

   「對,學術研討會隔天心得發表的時候,你也說過這句話。」

   「你還記得?」

   「當然。」

   車子轉了個彎,進到上山的道路。老舊的柴油引擎彷彿受不了負重的老馬開始喘息,樂風把排檔維持在二檔,廂型車在竹林夾道的山路間驢驢前進著。窗外飄起綿綿細雨,橡皮劣化的雨刷摩擦在擋風玻璃上發出斷續的吱嘎聲,暫時中斷了他們的交談。

   「對了,你有上網看看大家的反應嗎?」

   他才剛問出口就覺得這個問句有點蠢,如果說樂風有網路的話,通訊錄上的e-mail欄和即時通訊位址欄怎麼會是空白的?樂風頓了一會,在拐過一個狹窄的彎以後才回答:「有啊,我最近才剛裝好ADSL。」

   「什麼,你會上網?」「你不覺得華夏電信把網路線牽到這裡來比較讓人驚訝嗎?」

   隔著模糊的擋風玻璃可以看見那間木屋兀自矗立在山間,明明離山下沒有多遠,但是被重重竹林包圍著的山間木屋本身就有一種遺世獨立的氣氛,他頓了一會,開口的答案卻又和剛才的問題無關:「網路和電腦這種東西,和這裡不怎麼搭調。」

   「其實我也不太會用,不過裝了會讓人心情很好。」「喔?」

   「先下車吧,傘在後面。」把樂風車子停在小屋門口,他下了車撐著傘在門口尋找記者拉過的銅鐘,當他剛伸手想拉那個鐘的時候,樂風也撐著傘走過來了:「那個,其實裡面聽不到,裝好看的而已。」

   「那記者拉的時候咧?」「場外有人打電話進來啊。」

   「節目效果啊。」「其實什麼都是效果。」

   聽著這種總是好像嘲弄著誰的聲音,他開始覺得樂風的影像逐漸和記憶中那個總是帶著一點憤世嫉俗的研究生重疊起來,經過了這些年居然沒有改變多少。

   「你說心情很好,是怎麼回事啊?」

   走進小屋裡面,他有些好奇的張望著這個略顯雜亂的大廳,到處堆放著紙箱和裝載到一半的書籍,和記者來訪問時的整齊清潔完全不同。隔著玻璃隔間可以看見裡面的小房間掛滿了會發光的LCD,不知道正在播放著什麼。

   樂風拿出即溶包沖了咖啡,遞給他一個馬克杯:「你有上網看討論了嗎?」

   「有啊,一面倒的好評。」「沒錯、沒錯。」

   「所以心情很好?」他笑了笑:「作家果然需要讀者肯定的。」

   「那是標本啊、標本。」樂風瞇著眼睛啜飲熱騰騰的咖啡,極盡輕蔑的吐出毒氣:「被那種東西肯定,沒有人會開心的。」

   「這什麼意思?」雖然明顯的知道這句話不是針對自己,他仍然皺起了眉頭。樂風放下咖啡杯,用沉沉的眼神注視著他:「你覺得埋沒恐慌好嗎?」

   他斟酌著字句,探索著樂風的真意,認真說起來,他們只不過是比普通人還要靠近一些,並不是什麼可以無話不談的好友,然而樂風方才那句話卻隱隱暗示他要的答案並不是單純的客套話。

   「我想……」「不怎麼樣、對吧?」

   原本打算先胡謅一些什麼混過時間,樂風卻先把「答案」給說了出來。自問自答的那個人眼神不帶笑意,嘴邊卻總是掛著淡淡的弧度,他不知道到底樂風這句話帶著多少真心,所以又試著用語言進行迂迴。

   「不怎麼樣的話,怎麼會賣這麼多本呢?」

   「那些人真的知道自己在買什麼嗎?」

   「那些人半夜兩點起來排隊,戴著耳機聽音樂、打電動聊天消磨時間,他們是想買書,還是買流行?」

   樂風似乎激動了起來,就像回到學術研討會上一樣,滔滔不絕的發表著自己的想法:「你有上網對吧,你在網路上有看到這本書的評價嗎,一旦成了一個風潮之後,人人都說好,提出異議的人就會被罵、被打壓、被說酸溜溜,但是事實又是如何?」

   「埋沒恐慌不夠好嗎?」他用問句回答問句:「文字越過一個邊界之後,好或不好的界線是很模糊的,或許你正好打中了現在讀者的點啊,你不是說過『可以藉著閱讀得到無上的幸福』之類的話嗎,他們就是來買這份幸福的啊?」

   -真奇怪,我不是覺得埋沒恐慌不夠好嗎,為什麼我卻在替它辯護呢?

   「……你看過書了,對吧?」他沒來得及思索問題的答案,樂風就丟給他另一個問題。他搖頭晃腦了一會,緩緩回答:「不算看過吧,我只有拿到幾張紙而已。」

   「難怪你會為那種東西辯護。」

   「你怎麼會稱呼自己的作品那種東西?」「因為我是故意讓它變成那種東西的。」

   「什麼意思?」

   「與其用講的,不如讓你用看的。」樂風比比那個裝滿了LCD的房間:「來吧,我給你看一些東西。」

   樂風領著他走進小房間,電腦風扇的聲音嗡嗡迴盪著,每個LCD上面都顯示著不同的論壇,有BBS、有3W或是新聞群組,他一時眼花,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看起,於是他選擇直接詢問:「所以,你已經整理出結論了嗎?」

   「如果要說有的話,也是有……不過你不想自己確認嗎?」

   「我可能沒有時間慢慢的看完這些文章。」

   「那我找個代表性的好了。」樂風看了看螢幕,比比其中一個BBS視窗:「這個是怕太太實業坊的八卦板,把這個串看過一次吧。」

   他坐了下來,熟練的拿過鍵盤開始閱讀起整個討論串,他仔細的翻了一陣子,看著被噓到XX的文章下面的噓文,在一篇又一篇的文章間覺得自己掌握到了什麼,但是卻沒辦法說出來「什麼」到底是什麼。

   「怎麼樣,有個眉目了嗎?」「我資質駑頓。」

   「那我找個標本中的標本給你好了。」樂風看著螢幕,比比其中一篇被噓到XX的文章:「你看看這篇文章、再看看噓文的內容,大概就有個頭緒了吧。」

   點進文章裡面,他仔細的翻閱著那個人的發言,發表這篇評論的人仔細的從文字技巧、情節鋪陳、點子發想等各方面評論埋沒恐慌,最後下了一個結論:

   「綜合以上個各點,我必須很遺憾的說,埋沒恐慌是一部各方面都還可以更上一層樓的小說,雖然我沒有辦法明確的說出為什麼這本書可以暢銷熱賣,但是無論如何,相信作者的作品確實還有更進步的空間。」

   -說的很好啊。

   稍微噘著嘴,他繼續往下看,在幾個亮白的「補血」、「聖光術」推文之後,緊接著就是排山倒海而來的大紅色噓文:「紅的比較明顯」、「酸溜溜的發言就可以省了」、「這麼厲害,你也去賣九千本啊」、「大大好強,請問大大寫的小說賣了多少本」……

   或許有幾個「本文中肯」、「說的很好」之類的亮白點綴在大紅色的浪潮中,看起來彷彿在鮮血之海中沒有被污染到的亮白磁磚,但是支持終究不敵群眾的力量,文章前面掛的淺灰色XX,說明了大眾的評價。

   「你發現問題的核心了嗎?」當他的手指停在頁底的時候,樂風出聲了。他嘆口氣,還是搖搖頭:「我說過,我資質駑頓。」

   「這篇文章說的很好,但是這些『支持者』用什麼反駁他呢?」

   「銷售量。」「銷售量就是神嗎?」

   「也有其他的文章嘛。」他飛快的在討論串裡面搜尋著,指著LCD螢幕:「像這篇,他說你的文字通順,簡單易懂,這不是一個優點嗎?」

   「接近白描的文字當然簡單易懂。」樂風繼續噴出毒氣,就像是住在沼澤深處的綠龍一般:「不過,你覺得這種文字能稱之為『好』嗎?」

   他想反駁,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小說或許是最不需要雕飾的一種文體,可是不做修飾的文字卻難以觸動讀者的心弦,無論是想像也好、感動也罷,只是單純的敘述事件是不可能讓人引動共鳴的。

   「那這個呢,劇情安排巧妙,謎題吸引人繼續閱讀?」

   「你相信這種鬼話?」

   「算了,這當我沒講過。」

   稍微嘆了口氣,他自己知道,其實埋沒恐慌的劇情安排-說好聽叫很「王道」,說的難聽一些,就是相當公式化,彷彿好萊塢的冒險電影一般,你知道主角永遠會戰勝魔王、那隻緊追上來的猛獸永遠不會咬到逃亡者在外面或樓板下晃啊晃的那條腿。

   「這麼多的論壇、這麼多的聲音,說實話的人被抨擊,而抨擊他們的唯一理由是什麼?」

   「因為你賣的很好?」他回答,樂風抿著薄薄的嘴唇,似乎很滿意這個答案:「所以,數量決定音量。」

   「但是你賣這麼好,總有個理由吧,打不到點的東西怎麼可能會賣?」

   「如果說是因為文字以外的東西,讓他大賣特賣呢?」樂風從微笑變成大笑,似乎在講一件讓他很開心的事情:「跟我來,我帶你去看一件好東西。」

   樂風逕自轉身,他隨即跟上,在屋外有一個鐵樓梯通向狹窄的木門,主人掏出鑰匙,一道一道的把鎖打開,從裡面飄出一陣淡淡油墨味。他微微感覺到心情沒來由的輕鬆了起來,腳步也逐漸變得輕盈。走在前面的那個人哼著不知名的小調,走到那台老舊的印刷機旁邊。

   「你要告訴我說,這就是你賣的很好的祕密?」他打量著印刷機,用懷疑的眼光看向樂風:「用古老的印刷機印書,會讓讀者回到只有小說可以打發時間的古老時代,這樣?」

   「聽起來很魔法的說法。」樂風走到牆壁的一角,踢開一堆紙盒露出一個控制閥:「假如這麼簡單的話,出版社的編輯還用拼命向我遞名片嗎,他們自己也去買一堆老機器來印書就好了。」

   樂風打開控制閥,古老的印刷機發出巨大的摩擦聲,慢慢的沿著地板舖設的軌道滑開,露出另一個向下的入口。他比比入口,樂風點點頭,狹窄的通道只容一個人通過,他們一前一後的走下去。

   「這就是賣的很好的祕密。」

   樂風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他放眼望去,眼前是整片的藍色花田,綠色的劍型葉片夾著藍色的十字花朵,在地下室無聲的綻放。

   -這是什麼?

   他正想發問,藍花淡淡的香氣朝他襲來,只不過吸了一口,一種無上的幸福就充滿了他的內心,比他看埋沒恐慌殘頁時得到的幸福感還要強烈百倍。

   突然後面有個強大的力量扯著他的衣領要往上去,他象徵性的掙扎了一下,還是沉浸在如同泡在滿滿一缸泡泡浴的幸福中不能自拔,等到稍微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手上已經被塞了一杯不知道拿什麼沖的、帶著奇怪藥味的熱飲。

   「先喝吧,我告訴你一個故事。」「唔。」

   「這些花是我去雲南的時候發現的,」樂風玩弄著手上的花朵,把它丟進石缽裡面搗爛:「在一個村落裡面,他們相信人死了之後如果參加葬禮的人哭泣不止,靈魂就沒辦法升天。」

   「當我發現他們在葬禮上仍然人人帶著充滿幸福的表情的時候,這就引起了我的注意。」

   「他們告訴我,他們用這種花搗碎弄成汁,用來染葬禮上用的頭巾,聞到這種味道的人就會感受到無上的幸福,靈魂看到了,就會安心的升天。」

   喝下了那又酸又苦的藥汁,他的精神好了一些,剛才那種茫茫然的感覺彷彿轉過街角的少女,只一閃就不見了。樂風把更多的花丟進石缽,榨著更多的汁液:「所以我把這種花的種子帶回來,種出來以後試著摻進油墨裡面印書,結果就是你看到的那樣。」

   「那你怎麼會沒事?」「給你喝的藥是一起帶回來的,可以讓人在種花的時候保持正常。」

   「你告訴我這些,不怕我說出去嗎?」

   研磨東西的聲音停了下來,樂風微微的勾起嘴角,不知道到底在嘲諷誰:「我的復仇已經結束了,你要告訴誰都可以-警察、記者、社會大眾,隨便你喜歡告訴誰就告訴誰。」

   「什麼復仇?」

   「我證明了大多數的讀者是盲目的,他們其實不懂分辨文字的好壞,只會人云亦云,這就是我的勝利。」

   「真是空虛的勝利啊。」「誠然如此。」

   「你怎麼不考慮認真的寫一篇夠好的作品,然後用這種油墨自費出版呢?」他看著樂風繼續榨汁的樣子,提出了他心裡的疑問:「這樣子你會有好的評價,讀者也能看到好的文字,不是皆大歡喜嗎?」

   「有多少人是真的選擇文字,而不是選擇名氣呢?」樂風瞇起眼睛,那表情充滿了惡意:「他們選擇我,是因為名氣、幸福的感覺,但是不是文字,對他們來說,什麼都一樣,也什麼都不會改變。」

   「你就不想試著用你的文字教育讀者什麼叫好東西嗎?」

   「我是作者,不是教育者。」

   「在這個年代,簡單易懂的圖像和影像會越來越受歡迎,文字不死,只是消逝。」樂風把榨出來的花汁倒進油墨裡面攪拌著,臉上的惡意慢慢散去,留下來的是深深的疲憊:「作者不能挑選讀者,我-我們是被讀者挑選的,而教育讀者的另有其人,不是作者可以插手的。」

   「等到他們的美感成形了、或死亡了,他們才來挑書、挑作者,如果是你,你甘心被他們挑選、被他們批評的一文不值嗎?」

   他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確實樂風引起了一陣浪潮,但是這只不過是打在岩石上消散無蹤的浪花,在一陣亂石崩雲之後,仍舊什麼都不會留下。

   感受到不能改變的東西太過巨大,他安靜的嘆息一聲,起身伸個懶腰對樂風說:「我想回去了。」

   「我送你到車站吧。」「唔。」

   重新回到工作崗位上,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他上下班時總會特別再看看那間小紅廟,那裡再也沒有半夜排隊的人潮,一切彷彿沒有發生過。

   在不知道多久之後,報紙用一個小小的篇幅刊載著曾經的暢銷作家樂風不慎引起火災而死亡的消息,各大網路論壇又掀起一陣討論,只是風頭一過,人們又追逐著新的話題、新的娛樂去了。

   回想起來,或許樂風只是看見了一個無法挽回的頹勢,就像尼采一樣的看到了盡頭,卻沒有發現跨越盡頭的方法,所以就選擇了自我毀滅也說不定。

   想到這裡,他突然回憶起公事包裡面還裝著幾張埋沒恐慌的片段。他帶著一股衝動將這些字紙拿了出來,靠近鼻子深深的吸著,卻沒有任何幸福的感覺,只有皮革的味道附著在上面。

   輕輕嘆息一聲,他拿起這幾張紙走到字紙爐旁邊,打電話吵醒鎖匠把鎖打開,他拿出打火機點燃字紙,在鎖匠狐疑的眼神中將燃燒的紙扔進字紙爐深處,看著它們因為火光而扭曲變形、直到焦黑。

   -如絲如縷的情愛,被精確的Quantitize。至情至性的神采,也被Digital取代。

   回眸一笑的人,是否依然使人情不自禁?

   他想起了不知道誰的歌詞,無言的看著字紙爐的煙囪,一縷白色煙霧從那裡冒出來,緩緩的、輕輕的滲入彷彿將要下雨的夜色之中,無聲無息的散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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