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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凱文科斯納主演的「夢幻成真」(Field of Dream)我想應該是棒球電影中的經典之一,在玉米田上開闢的球場,給那些失去球場的人一次重來的機會,比如說「無鞋喬」、喬.傑克森(Joe Jackson)。

  或許你認識他,或許你不認識他。

  你聽過黑襪事件嗎?

  故事發生在很久以前,1919年,中華民國剛成立八年,上海的五四運動正風起雲湧,在遙遠的太平洋彼岸,美國大聯盟的那一年的世界大賽由芝加哥白襪隊對決辛辛那提紅人隊。

  當時的芝加哥白襪隊是一隻有名的強隊,他們在1917、1918都拿下了世界大賽冠軍,當然,大家也期待他們會拿下1919年的世界大賽冠軍。結果卻在當時九戰五勝制的世界大賽的第八場比賽輸給了紅人隊。

  之後,1920年法院介入調查,經過了幾番風波之後,終於發現黑道介入比賽的事實,有八名芝加哥白襪隊的球員從此失去表演的舞台,其中包含無鞋喬。

  據說,在喬離開法院的時候,有一個小男孩抓住他的手,跟著他往街道走,並且懇求著喬:「Say it ain't so, Joe ,say, it ain't so.」

  有人說,之後喬回答他:「I am afraid it is .」,也有人說,喬終生沒有成認過他打了放水球。就像所有失去光環的明星一樣,喬之後的人生充滿了許多猜測,有人說,他鬱鬱不得志的當熨衣工人終其一生、也有人說他投資的生意很好,至少他過著正常的生活。

  許多人信誓旦旦的說,他們看到無鞋喬用化名在不同的地方打著棒球,看到他的程度大概不下於貓王的歌迷在各地看到他一般。

  對於喬來說,故事結束了,即使1921年他的放水行為被宣判無罪,但是他仍然沒辦法回到大聯盟與大聯盟相關的小聯盟系統中打球,所以他永遠被迫離開了球場。但是對於痛苦的大聯盟來說,故事才正要開始,在大聯盟之前另外有一個棒球聯盟,叫「國家職業棒球員協會」(National Association of Professional Baseball Players, NAPBP),這個聯盟崩潰的主因,就是聯盟風氣的敗壞。

  當時審理這個案件的聯邦法官藍地斯(Kenesaw Mountain Landis)被指定為棒球監察人,成立了跨聯盟的管理機制,而涉案球員即使只是「疑似」、「涉嫌」、「可能」放水,仍然再也無法回到球場,正確的管理監察機制與重罰,遏止了大聯盟的放水事件再度發生。

  接著,球迷們因為對於球賽的信心、和因為精彩的球賽,還有一支又一支的全壘打,他們又回到了球場。

  對於美國,故事結束了,對於日本,故事才正要開始。

  每個故事都有一個主角,這次的主角叫做池永正明。你或許沒聽過他的名字,日本人稱他為「夢幻的三百勝投手」。

  時間是1969年。在黑襪事件爆發整整五十年之後。

  當時的國民政府已經撤退到台灣來,當年,台灣設立了楠梓和潭子的兩個加工出口區,前一年第一個加工出口區剛成立,前景欣欣向榮,那時候石油危機還沒來到,那是一個「黃金年代」。

  1969年的十月,日本職棒季快要接近尾聲,然而一則報導,替日本職棒投下了巨大的震撼彈:十月七日,日本讀賣新聞揭露一篇獨家報導,指稱「西鐵隊主力投手永易將之與黑道掛勾並放水作假比賽」,這就是日本職棒簽賭案:黑霧事件的開始。

  日本職棒第一時間的處理,僅將永易禁賽,然而事件並沒有平息,隔年開賽前,藏匿於北海道的永易被發現,並且說出「有六名球員與我一起作假比賽」的發言,這番發言徹底動搖了日本職棒,事後發現,共有十五名球員涉案,這些人分別被處以終身禁賽、禁賽數個月的處分。

  其中,池永正明極力的主張自己的無辜。他宣稱自己是無罪的,為了不違逆學長不得已收下黑錢,但是他並沒有放水,就在放水事實無法確認的狀況下,然而他仍然被處以終身禁賽。

  在漫長的35年之後,於2005年四月二十五日,池永正明的永久開除被解除,他本人終於能夠回到棒球場上。然而,那三百勝永遠只能存在於球迷的夢想之中了。

  在這場風波之中,日本職棒界除惡務盡的態度與其高標準成為遏阻球員放水的重要指標,而日本政府與警察整體的努力,也是不能忽略的,就在整個國家戮力以赴的狀況下,日本職棒的簽賭終成絕響。

  之後,由於王、長島等人的努力,就和五十年前一樣,精彩的比賽和對於比賽信心的重建讓球迷又回到了球場。

  一度失去的信賴,是難以再挽回的。

  對於球迷來說,沒有什麼比被寄予信賴的球員背叛還要痛苦的事情了。

  民國九十四年,西元一九九五年。

  一九九五年最有名的,大概就是喧騰一時的「一九九五年閏八月」這本書,台灣社會已經解嚴許久,從民國八十九年成立的職棒當時正方興未艾,前一年,兄弟象剛拿下球隊史上第一次三連霸,這一年,中華職棒第一次打一百場的比賽。當年的統一獅來勢洶洶,拿下上半季冠軍之後,下半季卻受到另一隻球隊的強大威脅。

  這隻球隊叫做三商虎。

  在「沉默的王牌」這本書裡面,提到1990年中華職棒開打的時候,唯一被漏掉的一隻球隊,我覺得很悲傷。

  三商在上半季表現並不好,下半季卻表現出色,在職棒元年上半季之後,這隻球隊第一次這麼接近季冠軍。然而,那年的十月十四日,在台中球場,三商虎打了一場令所有三商球迷都心碎的比賽。

  隔一年,在「職棒七年,好運連連」的標語下,五月一日,球團發表了一個詭異的聲明,聲明中提到「三商過去種種如同昨日死」之類的標語。這似乎證明了過去幾年裡面一直盤旋徘徊在球隊裡面的幽靈,似乎是真有其事。

  這個事件被稱為「黑虎事件」,真相被埋藏在永久的迷霧裡,事件真相越傳越奇,誰放水、誰不願意放水,誰是黑道誰又收了誰的錢,一切的一切都只有傳言,即使有幾個勇敢的球迷在場中舉牌抗議,仍然無法窺見事情的全貌。

  在球團、聯盟聯手之下,黑虎事件被遮蓋了,即使有部份球迷開始覺得事情不對勁,中華職棒仍然試圖遮蓋清新健康的棒球比賽有黑道涉入的事實,傳言中的「黑虎領袖」涂鴻欽在當年的六月二十一日,由球團代為發表聲明的情況下退出球場,年底,據說放縱球員放水的教練宅和本司被球團解約回到日本,一切就這樣無聲無息的結束。

  隔年,黑鷹事件爆發,中華職棒從此與賭完全無法切離關係。

  當我們回頭看看美國職棒,又看看日本職棒。或許在黑虎事件發生的當時,聯盟就應該拿出魄力解決這件事情,並且訂立高標準與設立適當的防護機制,以免球員再次涉案,然而第一次的顢頇處理,卻註定要造成職棒永遠的傷害。

  我是不願意去苛責球員的。

  我知道,有些人喜歡批評球員,認為他們不應該屈服在暴力威脅與金錢誘惑之下,但是在聯盟、社會、球員形成的複雜關係中,球員是最弱勢的一群人,也是最無力改變現狀的一群人。台灣的球員從小時候開始就只懂打棒球,除此之外什麼也不懂,他們或許有大學學歷,真正唸的書卻不多,然而中華職棒對於球員的待遇如此嚴苛,讓他們多了鋌而走險的誘因。

  犯罪就是犯罪,無論外在的誘惑或是威逼怎麼巨大,最後決定犯罪的,還是球員本身,所以無論如何,球員都沒有免責權。

  然而,在檢討球員之前,球團與聯盟做了什麼呢?

  在黑虎事件的時候,球團與聯盟企圖粉飾太平,失去了第一次打擊犯罪的機會。在黑鷹事件爆發之後,聯盟與球團不思改進之道,沒有給球員良好的保護與保障,仍然把頭埋在沙子裡面,以為日子久了,事情就會過去。

  事情不會過去。

  台灣的棒球圈子很小,小的到處充滿朋友、師生之類的關係,而在這樣錯綜複雜卻又關係緊密的圈子裡面,只要有了一點黑,這點黑很快的就會擴大、污染整體,除非一方面翦除誘因、一方面設立良好保護,否則簽賭會永遠的存在。

  有句話說,殺頭生意有人做,賠錢生意沒人做。人的慾望雖然無窮無盡,但是單方面的想要用法律和刑罰遏止犯罪是不可能的。要阻止司法人員貪污,除了一旦犯案重刑伺候以外,高薪養廉也是必要的手段。然而我們的球團、我們的聯盟卻只用了重刑,沒有做到良好的制度保護,然後簽賭一而再、再而三。

  第一次簽賭案造成的風波,在阿甘-蔡仲南加盟中華職棒之後,似乎過去了。然而,簽賭卻依舊存在,在2005年,職棒十六年,七月二十六日,這次的主角是一個年輕的捕手,陳昭穎。

  陳昭穎,背號42號,是當時La new熊隊陣中二號捕手,當年由於打擊教練梅洛克的調校之下,他的打擊技巧快速上升,大有威脅一號捕手陳峰民之勢。六月十日,從興農王牌飛勇手中擊出生涯首轟,六月二十二日,從許竹見手上敲出第二轟,他的配球大膽細膩,阻殺率是六隊捕手之冠。

  中華隊未來十年的主戰捕手-如果沒有簽賭案,應該是這樣的吧。畢竟他才二十二歲,還可以蹲很久很久。

  然而簽賭案仍然發生了,陳昭穎離開了球場,據說,他現在在什麼地方打壘球,當游擊手-我們再也看不到他在職棒場上蹲捕阻殺的身影了。

  許多球迷覺得他是無罪的,尤其在承辦檢察官本人爆發私德問題以後,更是如此。當然,打放水球一定要終身禁賽,即使只有「可能性」也要禁賽,這是一定的。

  但是,在這次簽賭裡面,中華職棒學習到什麼了嗎?

  似乎是沒有的,於是,2007年、職棒十八年,中信鯨再次爆發簽賭事件。即使有大內高手、台灣巨砲陳金鋒加盟,受到簽賭案衝擊的中華職棒仍然沒有復甦的跡象,球迷的信心猶如黃臺之瓜,豈可再摘,已經低迷的票房再次受到重擊,往年滿場的榮景已經不再復見。如果不痛下決心動大手術,這膿瘡會要了中華職棒的命,然而聯盟如今仍然不見動作。

  中華職棒十九年,沒有這一年。

  這會是一個笑話,還是一個讓人笑不出來的笑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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