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外面不遠處有一個簡易球場，球老是會飛到隔壁的加油站或是樹上，咻的一聲就消失了蹤影，每次經過那個球場，我總會看到幾個孩子配著高壓電塔和煉油廠火炬作為背景，朝另一個孩子的手套丟球。
聽說，夢想就是這樣開始的。
一開始，我對吳保賢的認識並不多，直到有一天我爸跟我說：「你知道他是這裡人嗎？」我才恍然大悟，這位曾經的象隊守護神，原來是這個海濱小村出身的人。
這個簡易球場才蓋好沒多久，我猜吳保賢未曾在那平坦的投手丘上丟過任何一球，可是我看著這些帶著純真笑容、在烈日底下catch ball的孩子們，就覺得好像看到少年時期的吳保賢。
2003年底的替代役選秀會，兄弟象在第五輪第六順位選擇了這位有著超過150 kph火球以及致命大曲的投手，這個選擇頗令人玩味，假如兄弟象顧慮傷病問題所以在前一輪放過了前美和的強力左投吳偲佑，那又怎麼會在這輪選走了大學生涯只斷斷續續地丟了不到十場球的吳保賢？
答案揭曉，當然這僅僅是臆測，據說吳保賢與吳偲佑的登錄資料上，左手與右手的資料寫反了，也就是吳偲佑在聯盟的花名冊上是個右投，而吳保賢卻是個左投，這看在熟悉業餘的球迷眼中自然是十分滑稽，但也或許就因為這個誤會，象隊當時的總教練林易增在這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第五順位，揀走了吳保賢。
只是歪打正著，吳保賢或許不像吳偲佑在加藤初手下重生，獲得了羅德隊的一紙合約，飄洋過海，吳保賢卻在中華職棒最有傳統的球隊裡，成為招牌守護神。
要知道，2003年替代役選秀會上，兄弟象選了一海票投手，有當年所謂的救世主、文化三劍客之一的莊宏亮，以及號稱實戰球速145 kph的黑男劉俊男，洪瑞河當年砸下大筆大筆的簽約金，但最後真正「曾經」在職棒場上發光發熱的，恐怕也就只有吳保賢一人。
吳保賢的曲球幅度驚人，可以從頭部的高度掉入好球帶下緣，搭配上尾勁良好的火球，縱使兩者投球的姿勢略有異同，但威力十足，仍令打者難以對抗，職棒16年，兄弟象的戰績不佳，但是吳保賢嶄露頭角，以2.211的防禦率拿下八勝三敗十一救援的成績，更以152 kph創下中華職棒本土投手的球速紀錄，堪稱該年度兄弟隊最令象迷們興奮的一名球員。
洪瑞河也不愧有情有義的名聲，不僅補發一百五十萬簽約金給吳保賢，還讓他大幅加薪，從六萬加倍成為十二萬，這會兒這簽約金跟加薪可是貨真價實，跟王勁力或廖于誠拿了補發的獎勵金，加薪就只是意思意思完全不同。
但洪瑞河怎樣也料不到，吳保賢綻放的這最初的光芒，同時也是最後的輝煌。
吳保賢在2004年底才退伍，僅有一場中繼出賽，主投2/3局，2005的吳保賢幾乎是以新人之姿扛下了象隊終結者的位置，36場出賽，主投57局的頻率，就一個職棒菜鳥而言實在太過沈重，更何況吳保賢事實上是個有著驚人傷病史的玻璃投手。
如果他隔一年能良好控制出賽數，或許他的手臂還有挽回的機會，只是吳保賢在隔年仍然丟了五十局，前一年的疲勞仍在，外加上先發牛棚兩頭燒，吳保賢的成績大幅滑落，當時的投手教練劉義傳或許曾經是個很好的選手，卻不是個稱職的投手教練，他沒有能力調整吳保賢的機制，恢復他的威力，吳保賢再度陷入傷病的泥淖，投球局數逐年減少，再也找不回守護神的身手。
我對吳保賢最深刻的印象，是2005年9月7日，在延長賽的第11局，他面對潘忠韋投出第四球的時候，那顆118公里的大曲球被一棒掃到全壘打牆外，是兄弟當年在延長賽的第一敗。
那時候我還蠻喜歡這個投手的，不是因為他被潘忠韋敲全壘打，而是因為我喜歡會丟出銳利幅度的曲球投手，比如說吳偲佑、比如說涂鴻欽、比如說吳保賢。
我還記得他被打出全壘打時那瞬間的表情，不可置信、垂頭喪氣、失落……。
而今，揮之不去的疑惑縈繞心頭，那是真的還假的？
就像陳金茂在職棒七年6月16日，面對郭建成擊出歷史留名的再見逆轉滿貫彈一樣，那是真的，還是假的？
是打者厲害，亦或是……？
我看著那些孩子投球，他們的距離並不標準，不是18.44公尺。
少年時期的吳保賢是否曾經和隔壁家的孩子拿著手套，在個不標準的距離下愉快地玩著投球遊戲？
偉大的投手Bob Lemon曾經這麼說：「棒球是給小孩子的，成年人只會把他搞爛掉。」我突然想起這句話，不由得迷惘了起來。
曾經，吳保賢是「清者自清」的範例，或許被擊出全壘打的瞬間，他的失落是真的，然而今天捲入簽賭案之後，我不得不懷疑起那些曾經，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
我寧願相信大部分都是真的。
但是傷心、失望而離開球場的球迷，或許都是帶著這樣的疑惑離開的。就像一滴污水進了美酒之中，那美酒再也不是佳釀。當一球放水，過去那些認真比賽的一點一滴就會全部蒙塵。
或許夢就只是夢，而美夢成真的榮耀，全都只是誤會一場。
我去查過吳保賢的資料，所有的資料都說他是高雄市忠孝國小畢業的。
我不知道我爸跟我說他是這裡人、我姐跟我說他是她國小同學，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搞不好，也只是誤會一場。
但是不管如何，當「清者自清」染上滾滾濁流，總是讓人感慨。
是什麼讓一個堅持的人選擇了放水？
若他曾經堅持過，為什麼在短短幾年裡面卻變成另一副模樣？
這又是另一個無解的疑問，只是不知道這個疑問，什麼時候才能得到解答……。
留言列表
棒球 (7)
